24 March 2020

柏林愛樂愛上林夕 Emmanuel Pahud: Dreamtime / Albrecht Mayer: Longing for Paradise / Les Vents Français: Moderniste



Penderecki Flute Concerto
Reinecke Flute Concerto
Mozart Andante
Busoni Divertimento
Reinecke Ballade
Takemitsu I Hear the Water Dreaming

Emmanuel Pahud, flute
Münchner Rundfunkorchester
Ivan Repušić, conductor

Warner





Elgar (orch. Jacob) Soliloquy
R. Strauss Oboe Concerto
Ravel (arr. Schmeißer) Le Tombeau de Couperin
E. A. Goossens Oboe Concerto

Albrecht Mayer, oboe
Bamberger Symphoniker
Jakub Hrůša, conductor

Deutsche Grammophon





Milhaud Sonata for flute, oboe, clarinet and piano
Jolivet Serenade for wind quintet
Magnard Quintet for flute, oboe, clarinet, bassoon and piano
Philippe Hersant Osterlied
Nielsen Wind Quintet
Thierry Escaich Mecanic Song

Les Vents Français
Eric Le Sage, piano

Warner



很抱歉,這篇與林夕、周耀輝或盧巧音完全無關。2019 年談「發夢」有點敏感,婉轉一點好。

我對管樂器一竅不通,所以完全沒有資格介紹這三張專輯。管樂器歷史悠久,可追溯到神農氏、有巢氏年代(認真),動物骸骨,一、兩個破洞、吹風,即成樂器,原理都是共震。隨著人類進化,不同物料造成不同的管樂,有長有短有粗有幼,不同共震產生不同音質,吹氣位作些改動又產生不同效果。同樣是笛,木笛與金屬笛的聲音已經很不同。曾經聽過 Emmanuel Pahud 首演一首新音樂作品,三個樂章用三支不同的長笛,不同調性、長度、物料等等,加上不同的奏法,那些 circular breathing 或 double tongue 的技巧,玩法太多,不是行內人其實很難聽得出細膩分別。BIS 有一位樂手用的更是 24K 金製的長笛,我聽不出特別之處。

木管樂器聲音比其他樂器輕盈,適合飄浮,在樂團作品中承載旋律。我相信大部分古典樂迷的木管樂器入門作品應該是巴赫的《Badinerie》中的長笛獨奏,再有經驗的應該是 Debussy《Prélude à l'après-midi d'un faune》或 Stravinsky《The Rite of Spring》的巴松管開首等等。樂團作品有很多著名的木管樂器獨奏旋律,但要木管樂器獨擔大旗的作品卻出奇地少。當然,你要翻箱倒籠的話一定會數得出某些巴羅克作品,但有幾多作曲家會專注作木管樂器作品?也難怪,木管樂器獨奏聲音的確太單薄輕盈,很難令人集中精神聽,巴赫都要將雙簧管與其他樂器放在一起才寫協奏曲。令我對木管樂器啟蒙的作曲家是莫扎特,隨了歌劇《The Magic Flute》顧名思義是關於長笛外,中、後期的莫扎特作品入面木管樂的比重越來越大,他亦會為各種木管樂器寫協奏曲,最不尋常的作品,莫過於用上十二至十三個管樂器的《第十小夜曲》「Gran Partita」。這一首純管樂作品寫盡管樂可擔當的崗位,由主旋律、伴奏到 rhythm section,極為神奇。主流特地為管樂器寫長篇作品的,我還想到 Poulenc 及 Nielsen,室樂佔多。

管樂音樂很難寫,卻成為現代作曲家挑戰自己的目標。Berio 的一系列《Sequenza》固然是現代獨奏音樂的 benchmark,個別作曲家亦對管樂的不同音質情有獨鍾,例如細川俊夫喜歡用長笛營造書法的筆觸感覺,Boulez 用靜夜的單簧管去編影子舞等,唯獨是巴松管好像很少人理會。

柏林愛樂的木管樂師每一位本身都是名星。單簧管那位太 chok,與王羽佳在海中浮台合奏那張專輯我興趣不大,巴松管的普羅歌菲夫沒發碟也不能討論。來自瑞士的 Emmanuel Pahud 是近年委約最多新協奏曲的長笛獨奏者,我一直透過他的專輯接觸不少古今作曲家,例如只有長笛界所認識的 Ibert 或新音樂作曲家 Dalbavie、 Pintscher 等。最新專輯開宗明義玩發夢,由祖師爺莫扎特奏到 Mendelssohn、Schumann 及 Liszt 的學生 Reinecke (又是只有長笛界才認識的作曲家,但翻看 Wikipedia 才知是傳奇人物)及武滿徹與來回前衛又折返和弦的 Penderecki。專輯舖排顯然要聽到你亂,由 Penderecki 的 chromaticism 倒轉返回德奧浪漫協奏曲,回到古典時期又跳到遺珠 Busoni,再 Reinecke 一下才閃到亞洲,就是想你抽離跳脫到像發夢一般。Pahud 是知性型演奏家,造句、音色有紋路有思路,略嫌武滿徹太西式浪漫不夠脫俗(聽慣 Patrick Gallois 版),但如此奏 Reinecke 就是完美。第一次聽嫌太長,第二次聽嫌不夠長,睡前服,思想在長笛協奏曲中捉迷藏,好不舒暢。

雙簧管,不知為何,好像總與紀念性質有關。Ravel 樂團版的《Le Tombeau de Couperin》雙簧管部分出名吹到人斷氣,鋼琴原版每一個樂章分別紀念 Ravel 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失去的幾位朋友,Durand 版原譜的封面內頁更印有 Ravel 畫的骨灰甕,而整首作品本身亦是向法國巴羅克音樂致敬。作品的《Forlane》中,雙簧管擔當指示性的崗位,像帶領其他樂器完成某些儀式,而 Boulez 在他的《Rituel: In memoriam Bruno Maderna》亦用同一方法去推進音樂。Albrecht Mayer 這張名為【Longing for Paradise】的專輯其實不置於那麼慘情,只是 Elgar、Strauss 與 Goossens 的作品剛好帶有晚年抒懷心境,與 Ravel 的紀念作品相襯,而由 Mayer 至樂團全方位演奏都配合那份如絲的柔情,用解脫的心態聽,詮釋一個發到永遠的夢,可以催淚。

今年聽得最多的專輯,或者其中一半,是由多位管樂手組成的 Les Vents Français 這一張【Moderniste】。我並不是特別喜歡專輯,但管樂團很罕有,更遑論樂團中粒粒皆星。六位作曲家完全沒有關係。Milhaud 及 Nielsen 你應該聽過,Jolivet 如果有聽開現代音樂的話都有可能聽過,Thierry Escaich 是管風琴家,仍活躍於歐洲大陸的演奏廳,其餘兩位 Magnard 及 Hersant 真的沒聽過。當年學院的音樂講師稱 Milhaud 為「a composer of variable quality」(質素參差的作曲家),除了著名那幾首作品以外,Milhaud 的 bitonality(如五聲音階撞 D 大調)不是人人欣賞,用 Milhaud 拼無調性的 Jolivet 聽到人精神分裂,更甚的是之後的 Albéric Magnard 是一首浪漫時期作品,碟一非常富挑戰性。

年初每天出入醫院,身心非常疲累,所以管樂團的音樂可以令我飄、令我迷失、自由下墜,而碟二比較易消化。Philippe Hersant 的六重奏《復活節歌》建基於聖詩,像 plainchant 般推進,鋼琴不斷像蜜蜂般嗡嗡穿插莊嚴的樂章,而樂團的寫法令我想起一開始提到的《Gran Partita》,好不繽紛的一首作品。Nielsen 是最「正常」的作曲家,但在主流古典音樂中 Nielsen 的旋律及和弦算奇怪,他的《管樂五重奏》經常與 Ligeti 的成一對。專輯以 Escaich 接近 minimalism 的《Mecanic Song》作結,鋼琴單挑管樂五重奏,很有活力的作品。2019 年不想選擇唱片的時候,自然就會播這一張,睡時發的夢就沒那麼壞。六首完全不同的作品共冶一爐,好像包含一切甜酸苦辣。這是 2019 年不理性的選擇,我其實說不出推介的原因。但有時做人,理性與感性,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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