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Ustvolskaya Symphony No. 1
Ustvolskaya Symphony No. 2 "True and Eternal Bliss!"
Ustvolskaya Symphony No. 3 "Jesus Messiah, Save us!"
Ustvolskaya Symphony No. 4 "Prayer"
Ustvolskaya Symphony No. 5 "Amen"
London Philharmonic Orchestra
Christian Karlsen, conductor
BIS
2023 年賣了盤給 Apple 的瑞典唱片品牌 BIS 今年推出了這張頗具震撼性的專輯,引來不少資深樂迷的迴響。但當然,這份熱情與激情也許只限於長期熱衷於發掘滄海遺珠的局內人中。坦白說,這專輯絕非入門級的選擇,但一定是只此一家的奇葩。
首先,前蘇聯作曲家 Galina Ustvolskaya (1919 - 2006) 是誰?據聞她是一位非常內向、隱世並要求高的作曲家,所以只有二十一首作品流傳後世。認識 Ustvolskaya 的人,大概是因為現代鋼琴圈子中有些人很沉迷於她後期的鋼琴奏鳴曲,尤其是《第六》。《第六》有一個 cult status,因為這首作品要求演奏者不斷暴力地、拳拳到肉地、一拍一拍用 ffff 的音量打樁般彈奏 cluster chord,視覺上有點像小孩亂拍打琴鍵般,而對於不知情的人來說,哪怕是音樂大師,聽下去都像燥音。她的後期風格就是不斷用差不多完全沒有節奏變化、homophonic 的 cluster chord 去襯托主旋律編寫作品,所以有評論家稱她為「the lady with the hammer」。
她亦是 Shostakovich 的學生,Shostakovich 對她評價十分高,更曾經向她求婚,但最後被她婉拒。她早期,即四、五十年代的作品,都是為政治正確而寫的 social realism 作品,這點她與 Shostakovich 及其他蘇聯作曲家都相同。後期作品才見真章。
五首交響曲,《第一》是五十年代的作品,其餘四首是一九七九年至一九九零年幾年一首,基本上是同系列的單元作品。說是交響曲,《第二》至《第五》的規模越寫越小,《第四》只有七分鐘長,只用上一把女低音及三種樂器,《第五》都只有一位男朗讀者及五種樂器,像是室樂多於交響樂。
《第一》二十分鐘長,用上樂團加上兩位男孩獨唱,作品講述美國種族歧視及資本主義下的童工問題。在冷戰時期的蘇聯寫一首批評美國的交響曲,Ustvolskaya 本人多年後指出文字非自她選。姑勿論作品是否為了生存而寫的功課,這是一首非常淒涼、孤獨,甚至絕望的交響曲——表面寫他人的問題實則是否在寫自己的痛苦?不斷變化的樂器群襯托兩位男孩一個又一個像是控訴般的音節,看歌詞用心聽的話會聽到有點不安。但 Ustvolskaya 無意提供一個出口或希望,最後的一段文字是「The sun has not yet set behind the house, But for you the light has already gone out. This is the beginning of a cruel illness. It’s not evening, but eternal darkness.」就這樣空虛地完結。這是反映某種現實的反烏托邦作品,一種社會性的陳述,沒有特殊原因的話在演奏廳應該不會聽到這首作品。
曾經寫過,蘇聯晚期的作曲家不少都有很強烈的宗教信仰,Ustvolskaya 亦然。《第二》至《第四》交響曲的文字都出於同一位十一世紀本篤會僧侶的簡短禱文,《第五》則是【天主經】。四首作品都如之前所述般,一個又一個 cluster chord,無節奏變化地打樁式奏出細微的旋律及 polyphony,用極低音對抗極高音,像控訴多於禱告(小冊子稱《第三交響曲》是對地獄而不是對天堂的禱告——儘管作品副題是「Jesus Messiah, Save us!」)。像這樣沒有色彩,沒有出路,只有吶喊的黑暗音樂,在浩瀚的古典音樂世界中,我想不到有其他例子。但八十七分鐘的專輯並非只是 cluster chord ——那會聽到人精神崩潰。如果你細心聽的話,作品有不少細微、詠唱般,甚至浪漫的旋律,像《第五》中段般,在申冤中抒發情緒,正如 Prokofiev 都可以浪漫一樣,可是抒發過後都只剩下無涯的痛苦。
你問我的話,我不覺得這是一張重口味專輯,至少不像新音樂般考腦筋。但 Ustvolskaya 的音樂風格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聽這張專輯絕對是一個獨特體驗,所以出版以來受到不少注意。下一步當然是要聽現場。LPO 有沒有膽量瘋一次?有的話,可以怎樣 program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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